改个配角名

9.

兴许是上机前那一幕留在脑海，以至于梦到过去，醒来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衬衫，身旁的乘客轻笑着说你睡相很好没有流口水啦，王俊凯一脸冷漠地扭过头去遥望云层。那人自知会错意讷讷闭了嘴。

方才机场大厅一大一小牵着小狗送别亲人，王俊凯从后盯着看了一会儿，回想起好几年前，他从家里带走那条拉布拉多，后来又收养了王源，组成一个小家庭，但好景不长。狗狗叫多多，自小陪着他，读书期间王俊凯兼顾学业同时还要打好几份工赚钱，平时就是多多陪王源玩耍，有一回夏季时分小孩儿看不得狗狗整日瞌睡，偷偷跑去买了咖啡喂给它。小孩子理应不该那么早有咖啡提神的概念，王俊凯头一回当父亲啥都不懂，当时不知树立坏形象了，偏偏在他面前无所顾忌把咖啡当续命神药。

狗狗年岁渐大，实则那段时间王俊凯已有预感她快要离去，但是童年无忌，孩子未曾经历的东西一片空白，分离是什么，生死又是什么，一概不知。王俊凯没有充当好父亲的念头，自己还年轻着，自然不会思考什么伟光正育儿经。

那晚上送走了熟悉的宠物，小小一颗的王源窝在王俊凯怀里把他的衬衫都哭湿了，嫩嗓子伤心欲绝地哭泣，说都是我的错哇，是我害死多多了，爸爸你打我吧。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王俊凯第一次有了当爸爸的实感。怀里这一团子，已成为他生活与家庭的一部分，往后他还要教会他很多很多东西，只要跟在自己身后，王源就可以好好长大。

落了地王俊凯第一时间摸手机，却不知如何解释动机，才说过会保持点距离，分开那么点时间这就忍不住了实在愧为人父。他直觉应该没错，家里小孩正处于性征启蒙期，也许很快就发育成熟了。身为成年alpha是该离远一点，保护关爱未成年机构的专家就曾提出，成年人的信息素会影响甚至改变未成年性征发育。但是关于这块领域还没有确切证据支撑理论，所以暂时也只在学术界流传。

王俊凯心中犹豫，不料王源毫无知觉地给他找理由，原是朋友圈刷新出来一条状态。王源发了一张照片，自卖自夸即便独自一人也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没什么毛病，他不过是收拾了一遍房间和客厅，顺手晒了一下成果。坏就坏在那张照片，别人甚至他自己看来也没什么特殊，但王俊凯就不同了。

T恤加蓝色背带裤，一大一小的亲子装。

王俊凯琢磨好几下此刻心情该叫什么，来来去去摸不透，返回骚扰唯一的置顶对象。

[中午吃什么了，你还没告诉我。]

那边干脆利落发来一张图，肉多菜少，王俊凯略有不满却还是给予肯定，想当初只是纠正王源不爱吃正餐的坏习惯就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没事，反正他过几天就回去盯着了。

[这么乖，想要什么礼物。]

[好说，我乖乖吃饭又不是为了奖励。]

[不要是吧？]

[要要要！]

王俊凯施施然打下一句：[回去给你买只小宠物，这回可别养嗝屁了。]

[………………]

[答应不啦？]

[好吧。]

[看把你惯得，脾气够大，这就不高兴了。]

[哪有哪有！我一定好好养。]

这还差不多，王俊凯满意地盯着屏幕笑。爸爸这才刚走，王源就开始期待他回来，连连追问归期。王俊凯只回答尽快，但具体日期不确定。王源又好奇上了，去干嘛的呢。王俊凯想想还是告诉他吧，自己有家人移民瑞士了。

还是第一次听他主动提及，顿时被勾起瘾来，王源问处理什么事啊，那边没有回复。时间被拉长，王源度过了难以形容的半个月，将近半月王俊凯才回来。王源原本以为他会从国外带回来小宠物，没成想竟是这么一个惊喜。

他得纠正一下，是惊吓有余。

那时候正趴在地上画画，画猫猫狗狗小动物、路边野花、星座形状，还试图打了个人脸的草稿，下午三点的阳光最是热烈，王源忙活口渴了，踱步到厨房拿了两瓶牛奶回去放旁边继续趴下。结果是不小心把喝了一半的瓶子撞倒了，原本困得有点迟钝的思维霎时停滞，满脑子全是完了完了，爸爸回来看见怕是要挨揍，这可是王俊凯情有独钟的毛毯啊。

更倒霉的是王源没有接到通知，王俊凯自个儿悄悄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小孩儿趴着，地上散落一堆线稿。他要怎么描述这种心情，身处国外不时被对方的动态闹得抓心挠肝般难受，如今真切见着了人，却是不知如何靠近，定定站在门边。只要跨出一步，里头沾满一身温暖清新气息的小朋友就会蹦起来迎接他。

也许会得到一个结实的拥抱，但王俊凯忘记自己说过的话，男孩稍稍抬起上身，T恤过大的领子滑落，露出一片白腻皮肉。

那一瞬，王源不自觉瑟缩，因成年alpha忽然沉下的眼神。

比这糟糕的是王源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当年那套亲子装王俊凯那件白T，王俊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别过眼，禁不住用力攥紧行李架手提。

反观王源似乎完全没发现这点异样，视线在他身后打转，半晌才问，爸爸有朋友来访啊。王俊凯这才想起后面跟着的人，侧过身让他先进。

来人面容秀美，边进边弯腰说打扰了，然后和地上的王源打招呼。王源仍趴着不言不语，眼神不温不火地打量着他。

王俊凯说：“起来，叫哥哥。”

“什么哥哥啊，按辈分得叫我叔叔吧。”那人笑骂道。

“随你。还愣着做什么，去斟茶。”后面那句对王源说的，语气不善。

王源噢了声，腾地一下跳起，衣摆窜起露出细瘦优美的腰腹。王俊凯暗暗捏了把汗，再开口凶了很多。他在一片训斥声中蹲着冲茶，点头敷衍地嗯嗯应道，耳朵忍不住拎起听那两人交谈。

不知怎么心里就酸溜溜的了，满心都是什么啊什么啦，这人谁啊，为什么跟王俊凯那么熟的样子，爸爸居然还让他叫这人哥哥，这还不是最关键——他们为什么一起拿着行李进来？！！

眼看两个大人将东西堆在门边，换了室内脱鞋走来，王源噘嘴瞪了一眼王俊凯。接收到这个眼神，王俊凯只挑眉，纳闷这是又怎么了，看着要闹脾气？

看这情况他不会是要借宿吧？？想到这个可能王源一个手抖差点把壶给摔了。王俊凯眼神示意你小子给我悠着点啊，回头立马又跟苏岭聊开。王源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坐下用脚踹王俊凯，见他投来警告的眼神，不但不收敛，还玩上瘾了，用脚板踩脚背或是夹住小腿磨蹭，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

王俊凯干咳两声，苏岭说口渴了吧先喝茶。

王源眉心一跳：这一副主人家的口吻怎么回事啊！！！

王俊凯反应过来给他俩介绍：“这是我高中室友，叫叔叔。”

“你这样很像在叫我小名诶。”

王源：“……”靠，再忍下去都要成佛啦！他将下巴搁着王俊凯大腿，眉眼上挑地看人，“叔叔好啊，我是王源。”

“你好，源源。我跟俊凯在机场碰到，大家很久没见，正好几天后同学聚会设在本市，我就厚着脸皮来借住了，源源不介意吧？”

怎么可能不介意！还有叫那么亲热做什么！王源扯扯嘴皮子：“当然不介意，我们家那么大，床铺多得是啦，叔叔尽管当自己家不要客气。”

“谢谢啦，真懂事。几岁啦？”后面那句问王俊凯的。

王俊凯夹在两人中间，还被王源当靠枕，心里有点莫名雀跃，更遑论低头触及他的目光，整颗心脏都系在儿子身上了，哪里还有闲心注意老同学说了点什么。他动动腿，用膝盖蹭他的侧脸，语气冷淡但说出的话不是那么回事。

“没大没小的，还不站起来，地板凉。”

说完才瞥见那滩牛奶渍，顿觉好笑，原来这么卖乖是因为闯祸，可当下却再也无法更冷了，因为小朋友枕着还不过瘾，还要用手指捏住裤管，从上往下，再由下向上，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沿着那条线抚摸他的小腿。

在他又一次开口之前王源蔫蔫地爬了起来，转而收拾地上的画稿。后边王俊凯心神所系，暗示他先换衣服，可他没听，直到晚饭过后也还是固执地穿着他的衣物，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像是特地对外人宣示主权。

王源眼中相当于外来侵入者的苏岭被安顿在主卧，并且看样子王俊凯要和他同床？王源一万个不理解，对方同为alpha就算了，那可是beta啊。王俊凯没搞懂他介意的点在哪里，因为他和苏岭在高中睡的也是同一屋，而且他的床够大，横躺几个成年alpha都绰绰有余。

王源趁苏岭洗澡间隙跟王俊凯提议。

“你一定要跟他睡啊？”

王俊凯怎么觉着睡这个字眼从他嘴里出来就变味了？不料下一句蹦出来，更显暧昧。

“你可以跟我睡啊。”

王俊凯看向别处说：“怎么了这是，不就单纯睡个觉，你还吃醋了啊。”

“没有！我是担心你把持不住。”

“把持不住什么？”

“他那么好看。”

“你也知道他好看。”

王源气结：“……”还真觉得他好看啊！

“想也知道要下手我何必等到现在。”

王源哦了声，语气总算没那么冲。

“那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意思。”

“你觉得爸爸帅吗？”

“当然帅啊。”最帅了啊。

“不就是了，他要有意思早就该近水楼台。”

王源又憋屈上了：“什么啊，所以如果他喜欢你，你会答应么。”

王俊凯停顿一会儿道：“不会。”

“为什么啊？”

“你今晚怎么这么多问题。”

“好奇，关心你。”

“是八卦吧。”

王源哼哼两声：“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因为性别吗？”

“不是，没有心动的感觉。”

“那你会心动的类型是什么？”

王俊凯扭过头来，眼神专注，半晌才戳戳他脑门，说：“怎么着，还想给你爸张罗对象。”

却不料眼光一下落在他身上的衣服，王俊凯语气微顿，问他为什么穿这旧衣服。到点了王源犯困，打了个哈欠回道，那天翻出来洗干净了，不穿一下对不起自己的辛勤劳动。

王俊凯语气微妙地问：“想我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怕我不知道啊。”

“……”

“哎，耳朵红成猴子屁股似的。”

话音未落，王源的脸和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他恼羞成怒地呸了声转身走掉，最后欲盖弥彰地脱掉上衣，不知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王俊凯等他进浴室才走过去，弯腰捡起，揉捏几下，脑海里不合时宜地跳出来了旖旎画面。下午不经意窥见的一片白皙中点缀的粉色，他揉揉T恤胸前乖张的英文字样。

「Affair」

望着浴室方向，指尖感受着残余体温的柔软布料，成年alpha的喉咙瞬间干痒。

 

注：

Affair在亲子装本意“私事、事务”，此处解释为“艳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