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王俊凯病愈不久便是期末考，或受恋爱加持，超常发挥，考了年级第六。之前王源生日没有告诉他，王俊凯过了半个月才知道，自己生了一周闷气，说什么都要好好弥补，乘着这次东风赖在男朋友家。

“要不你去我家也行啊。”

“你爸妈过年不回来吗？”

“回啊，就因为他们再过不久就回来所以我才抓紧时间。”

“什么？”

“我家新年都去外地旅行，大概一周到半个月我们都见不到。”

王俊凯说这话时正在摆弄两个刚领回来的盆栽，距离进屋过去15分钟了，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放窗台吧。”王源看不过眼了，“事先声明啊，我不会养植物，哪天挂了别赖我头上。”

“我知道啊，所以才买仙人掌和芦荟，半个月浇一次水就可以了，我会提醒你的。”

“不要告诉我你原本想买花。”王源笑了两声。

“……”

“还真是，哈哈哈哈。”

“鲜花寿命太短了。”

王俊凯的不置可否，惹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侧目，王源盯着看了许久。这人从过去就只要唯一的、最特殊的、毫无瑕疵的，认死理，全力以赴，天生的完美主义。难道感情在他眼里也如此？若把爱情喻为植物，那么他必属最为悉心照料和培育的少数人。只是万物皆有死期，恋爱亦是，保鲜度过去就如同阳寿已尽的花卉。而他还停留在争取永远、所求无一的阶段，王源早知这人间寒凉，只求曾经拥有便已满足。

其实他知道的，刚认识王俊凯就有预感了，最后还是选择孤注一掷，要自省，清醒，仍要挟持对方的爱做武器。

拨弄花盆里的土壤的侧脸，嘴角上扬的弧度，甚至碎碎念的语调，都带着上帝眷顾的恩泽。

“你们乖乖听话，好好长大哦，爸爸很快回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王源好笑道。

王俊凯扭头那瞬间绽开一个浸满阳光的笑，边叹气边大咧咧跃过沙发背坐下，把王源搂在怀里谈笑。

“我俩儿子就交给你啦。”

“你什么时候有的私生子我怎么不知道？”行吧，既然他要玩，就陪他演一下呗。王源说完忍不住笑开，但为了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强行憋回去。

“什么时候有的？你最清楚不过了。”

“嗯？你说什么？”

“给我装傻。”王俊凯捏住他脸颊，接着定睛，啊了声，匆忙奔至浴室。

原是指甲缝进了污泥。

他不知身后的人下意识跟着站起然后愣在原处，直到被从后抱住才抬头，自镜中表露诧异。紧紧搂住他的王源犹如溺水之人，王俊凯成了浮木。他将脸埋进王俊凯散发熟悉气息的颈窝，微不可闻地说。

别把我也当淤泥。

哪怕将来某天，我会成为你指甲缝里的必须冲掉的泥，至少这一刻让我心安理得。

王源的祈求降临突然，声音太低，不似倾诉或商量，更像自我告诫，于是当对方扭过头来问什么的时候他改口说，不要去旅行可以么，留下来，我们一起过跨年吧。

这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傻眼了，说什么呢，完了，居然渴望比恋爱更深的缔结，快说点别的岔开话题吧，却又情不自禁想要亲耳听到对方的答案，也许得到否定会更好，但是但是，万一呢？

哪有什么万一，就仗着王俊凯的纵容肆无忌惮地邀宠，明知道他不会拒绝，还假设这种可能，惺惺作态，王源你怎么这样，简直恃宠而骄，还能算成年人吗？

——呸。王源将下巴搁在王俊凯肩上，稍稍仰头，懒散笑着看人。他说好嘛好嘛，反正不是第一次任性了，一边心里臭骂自己不要脸，一边口唇裹蜜。

王俊凯定定望着镜子里密不可分的两人，半晌才问：“你刚才说的什么？”

“啊？”

“让我留下之前那句。”

“就是让你别去旅行啊。”

“怎么可能，当我傻吗？”

“不就是傻么，就说的别去旅行，想和你一起过新年，怎么的你还脑补出什么大戏了呀？”

王俊凯气不过，沾水的手指捏上王源的脸，被后者躲开。

王源嚷嚷叫：“你怎么连个手都洗不好哦。”

挤了点沐浴露回来，依旧从后面探出手，捧着王俊凯的双手伸到水龙头下面，嘻嘻哈哈笑着将他的手搓得满是泡沫，王源就像恶作剧自得其乐的小屁孩。

可当他笑着，眼里却没了轻松，王俊凯便知他心头压着事，但是不肯告诉自己，这种心情并不好受。

片刻后王俊凯回头，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嗯？”

“估计他们巴不得撇下我好过自己的二人世界，我也要陪源源过二人世界。”

“真的吗？”

“只是你春节还留这里？”

“嗯是啊。”他乖乖地歪着脑袋。

“那好，我待会跟他们说。”

“你真好。”王源抓着他的手，用水冲掉泡沫。

指甲缝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这样很好，足够了。

“你最好。”王俊凯顺着接道。

到后来他们果真度过一个漫长而又短暂的冬季，长的是冰冷刺骨令人丧失斗志的天气，短的是沁人心脾让人深陷迷恋的怀抱。

王俊凯惊讶的是嘴上说着不会照顾的王源半个月后自发给他们俩儿子浇了水，当时情形他刚从外面小店买回来热腾腾的早餐，进门就见一团可疑物体蹲在窗台边，悄悄咪咪地倾倒杯子。

“鬼鬼祟祟干嘛呢。”

裹着小被子的王源吓了大跳，恼羞成怒道：“你去了哪里！”

“买早点啊。”

“哦。”

“醒来看不到我以为我跑了？”

“想得美。”

两个傻子在冬日冉冉升起的暖阳中对视而笑。

笨蛋情侣的傻事不一而足，就拿那日王俊凯第一次下楼买早餐来说，回来按的门铃，睡眼朦胧的屋主起床气作祟，倒回床上时随手把钥匙扔过去。王俊凯仿佛收获免死金牌，亢奋到无法冷静，站在窗台做起广播体操。不一会儿王源探出头，愣是憋住了偷笑，用手机拍下这傻样儿。

又如，某日深冬寒夜，各自摘掉左右两边羊绒手套，在辽远漆黑幕布下十指紧握，漫无目的徘徊，高唱共和的秘密[1]。

 

“I need another story”

“Something to get off my chest”

“My life gets kinda boring”

“Need something that I can confess”

 

王俊凯嚎了俩嗓子无比自然地接道。

“我有秘密想要告诉你。”

“嗯，有什么瞒着我？”王源很给面子地点头。

“首先，我喜欢的歌，风格和你相差甚远。”

“这我早就知道啦。”

“然后，我以前不爱吃番茄。”

“啊？那你装得很像哦。以后不放了。”

“别啊，我吃着吃着习惯了。”

“那你还有什么不吃的？”

“芹菜。”

“这我也不爱吃。”

“哈哈，我知道。”

“还有么。”

“还有，如果你想知道第三个秘密，那就要拿对等的来交换。”

“我怎么知道什么才算对等？”

“等我说完不就知道了。”

王源闻言大笑：“那你说吧。”

 

“So I'm going to give all my secrets away”

“This time”

 

“我爱你。”

他的第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附：

[1]双关。一、歌曲Secrets，演唱者OneRepublic（共和时代）。二、他们也属于共和时代，拥有同一个秘密。

歌词大意来自网络：

我需要一个故事

让我卸下心头重担消愁解闷

我的生活日渐乏味

需要坦白一些事

 

因此我要倾吐我所有的秘密

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