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醒来时天还没亮，旁边没人，浴室传来水声，刚好像做了两次，门后胡闹到床上两个人又一次烧起来，完事后王俊凯抱他去清洗，王源忘记自己什么时候睡着，过程倒是记得的，包括王俊凯故意欺负他那段。王源拖着灌铅的腿挪到门边，站着观察一会儿，得出结论。

……什么蔷薇花，睁眼说瞎话。

雕刻在门板的那一团花，自右下往上生长，从中间开始呈绽放之态，不像王俊凯口中的蔷薇，但是那会儿没有思考余裕。王源不信邪，拿了手机查蔷薇花的图，对比门上花纹的形态，半天过去反倒不确定到底是不是。

后边响起突兀笑声，王源打了个激灵，扭头果然穿着浴袍的王俊凯近在咫尺。

“你以为我耍你？”

“没有，好奇而已。”

王源用手机搜了喜鹊的图片，指着左上角那两只小鸟给他看，分明长得一样。

王俊凯心道清醒的王源和醉酒的王源也没差多少，看他好像不太累大有再来一次的意思。危机感源自摸上腰的那只手，王源脑内霎时拉响警报，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我好累啊，你负责弄干净吧。”

王源指指门上的可疑痕迹，那是他们瞎搞的证明，说完步履蹒跚走到大床倒下。王俊凯没什么怨言，弄完之后坐在床上，靠着床屏玩游戏，旁边的人呼吸放缓，应是睡着了。王俊凯赢了几盘，不由自主看向背对自己的王源。他盖着薄被，露出肩膀。王俊凯伸手拉下一点被子，用食指沿着肩胛骨轻轻抚过，压在上面就注意到，现下越发觉得很像蝴蝶翅膀的形状。

还是太瘦了。这是第二个冒出的想法。王俊凯刚要帮他把被子盖好，被王源一个忽然翻身打断，下意识迅速坐回去装作全神贯注看手机。等了一会儿，谁知道翻身就只是翻身啊，王俊凯一脸自我嫌弃地面对门口躺下，临睡前记起那么久以前，他和王源第一次上床也是在酒后，但那时的王源只是很安静地坐着。可能明天起来王源也会跟那次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隔天中午王源睁开眼，房间里只剩他一人。扛着浑身酸软坐起，王源揉着眼睛扭扭脖子。床头柜的烟灰缸压着一张纸，上面留着王俊凯的字说有事先走，改天再见。

盯着这句话出神许久，王源才有些实感，腰酸背痛屁股疼还能解释运动和吃辣导致，但王俊凯这话意思明显到令他无法逃避。

做就做了，还是两次。要说后悔那倒不至于，昨晚有那么多次机会给他离开回家，最终他还是选择喝下那杯酒，而且和王俊凯做挺舒服的，对方很体贴，会帮他清洗。王源垂下眼，大脑已经在盘算下次如何拒绝王俊凯，可思来想去悲哀地发现再来一次自己应该还会经受不住诱惑。随即他自我安慰人是群体动物，自己只是一个人太久，更何况对方还是王俊凯。

是他只在乎曾经拥有的王俊凯。

 

数日后王源坐诊收到个同城快递，还挺大件，但他最近没买东西，联系方式没错，难道是谁送来的，心中浮现某个名字，拆开一看，当即哭笑不得。

王源：你送我礼物啊？

王俊凯：喜欢么？

王源：送我这个做什么……

王俊凯是把他当做要抱着玩偶才能睡觉的3岁小朋友吗？送那么大一个小黄鸭公仔是什么意思……

王俊凯：那天你看见都挪不动脚了。

王源：我那是喝醉了反应迟钝。

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遍整个诊所，听说王医生收到个礼物，什么什么万年单身的王医生这是谈恋爱了啊，众人开始八卦对象是谁，然后有人好奇是什么礼物，不经意看见的护士阿姨煞有其事地说，没看清，好像是一束花吧。

翌日，王源上班途中路过公园，晨运的李老太一脸慈祥笑着高声喊“王医生收花了哟”，吓得他一踉跄脚险些没打架。到了诊所，小刘医生神秘兮兮凑过来问黄玫瑰花语，王源云里雾里，但他也好奇，搜了之后转而问王俊凯你知道是什么吗。王俊凯没研究过花当然不清楚，但不妨碍他联想。

王俊凯：你在暗示什么？

王源：？

王俊凯：下次吧

王源：什么什么，什么下次？？？

王俊凯：不是想收花么，下次送这个。

王源：……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点也不想收！

两人默契地没再谈及那天晚上的事，而王俊凯似乎忙碌起来，即便发过去消息也是到深夜才回复，不过就那么几次，往后一段日子王源很少主动联系。有另一件事情困扰着他，隔壁搬来的新婚小夫妻夜夜笙歌、纵情声色，很不巧比较靠近他的房间，王源这几天晚上都被吵得睡不着。睡眠不足的王医生很生气，从客厅抽屉挖出压箱底的佛教音乐全集放进电脑，接上两个大音响点击播放。

听完穿透力极强的大悲咒，轮到心经，在往生咒前旁边终于偃旗息鼓，王源在窗边站了一会儿，隐约记得自王渡病后，妈妈每天都会烧香拜佛、吃斋念经替哥哥祈福消灾，陪葬品里就有她的佛珠手串。接连数日，王源如法炮制，某日坐电梯恰好碰到那对夫妻，打过招呼后男的问哥们你晚上都放啥呢南无阿弥陀佛的，王源做出一脸茫然状回了句家人出了点事需要放点音乐凝神静气，女孩子扯扯他衣袖示意别说了。大约一周后小夫妻换上隔音玻璃，就算不放大悲咒也不会传来羞羞声响，王源乐得耳根清净。

可见鬼的，不知是被洗脑还是咋地，王源一天不听佛经不舒服，上下班都得听听才心安。

踏入十二月，气温不再起伏，稳定在10℃以下，今年南方的冬天来得早了些，诊所里的叔叔阿姨纷纷换上厚外套，只有王源还是毛衣搭衬衫，常被夸年轻就是好啊，王源自我调侃要风度不要温度，但他确实不怎么感觉到冷，直至下了场冬雨，强烈冷空气南下，王源才穿起了风衣。路过商店的橱窗不经意瞥了眼，心中别扭起来，那晚王俊凯也是穿着风衣出现在面前，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为了显得合群一点，把这件看着跟王俊凯那件很像的长款风衣外套扔进衣柜深处，换了别的厚大衣。

离圣诞节还有两天，街道和商铺已挂上灯饰，这日下午收到久违的王俊凯的消息，问他晚上有没空一起吃个饭，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王源心里咯噔往下沉，思索半晌刚要回复，王俊凯下一条说有件事需要帮忙。好吧，他没追问什么事就应下，有人倒不乐意了。

王俊凯：你怎么不问什么事。

王源：你会说不是么

王俊凯：……

王源：行吧，什么事哦。

王俊凯：有个麻烦，想请你假装是我男朋友。

王源：？你的追求者啊。

王俊凯：本科时期的病人，追我三年，最近回国又来烦我。

王源：哇

王俊凯：哇个锤子

王源：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王俊凯：……

王源：突然想起晚上好像有约。

王俊凯：求你

哈哈哈。王源内心不住得意，好像莫名其妙挫了王俊凯的锐气一样。没问个中缘由，想必也是被缠得不行才会出此下策，王源坦然前往约定地点，没料对方竟是这般年轻的小姑娘，即便化着浓妆也掩盖不了真实年龄。显然对面女孩见到他同样呆了，心中不禁犯嘀咕，出发前她是不信的，只当王医生随便找个朋友忽悠自己，现下见着真人底气瞬间灭掉一半，感叹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王源悄声询问不会还没成年吧。余玲玲听这话顿时不满反驳自己已经十八岁。

王俊凯：“现在见到了满意没？”

“谁知道是不串通骗我的啊！”

“说了我喜欢同性，你怎么就不信。”

“你让我多观察一会儿我自己会判断。”

王源诧异地和王俊凯交换一个眼神：这小朋友挺机灵啊，还会创造机会粘着心上人。

王俊凯意会，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对余玲玲说：“我们要约会，你确定想当电灯泡？这你得问我男朋友答不答应。”

前边他们你来我往地对话，王源没怎么注意听，拿起刀叉准备进食，忽然察觉话题焦点变成自己他还傻了一下。王俊凯偏着头看他，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示意快点拒绝。

王源歪歪脑袋说：“行啊。”

王俊凯：“……”

行，行个锤子！

王俊凯有气没处撒，切牛排时十分不耐烦，用餐全程都在思考如何快速打发这小女孩。晚饭后王俊凯问王源意见，看电影去吧。既然答应了帮忙，那就好人做到底，实则王源是骑虎难下，懊恼刚才怎么就一时脑抽。

去往电影院路上，余玲玲走在王俊凯左边，看了他们几眼心下不屑，直言他俩太不敬业了吧要演还不装得像点，大概忘了现代社会对同性恋的宽容度还欠缺了那么一点。

闻言，王源扭过头去偷笑，完了一副哥俩好搭着王俊凯的肩探头微笑道：“你说得对，我们会注意的。”

余玲玲瞪他一眼，没好气地撇过头去。

这部科幻大片还是没能离开老套路，但胜在特效过关，王源观影途中也就走了那么一二三四五次神。旁边王俊凯似乎察觉他心不在焉，并且没发现自己同样不在状态，手指缠着王源的头发玩。三人只有小姑娘认真看完，片尾字幕滚动时哭得一塌糊涂。王源对哭泣的女性一向硬不起心肠，递过去一张纸巾。

灯光亮起，大约是自觉丢人，余玲玲埋头擦泪，冷不丁听见王俊凯和王源悄声讨论待会要不要开房，王源让他别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个，刚憋回去的眼泪再次涌出来，还特意发出声音打断他们。

“我哭累了好饿啊！”

王俊凯回头让她自己觅食去，余玲玲心有不甘问他们要去做什么，王俊凯一脸明知故问刚要让她知难而退，被王源扯扯袖子。王源摇摇头，示意别那么直接，毕竟是他以前病人，还不知道现在治好没有。王俊凯心知他顾虑，倒也放缓了语气，把人送回酒店。

余玲玲上去前还不死心，撅着嘴不肯离开。

王俊凯叹了叹气，打算给个致命一击。

谁知她哀求道：“王医生你不要在我面前吻他。”

王源看她实在可怜，面露不忍说：“你还小，以后会遇到两情相悦的人。”

“你懂什么！”余玲玲朝他吼，“我就喜欢他！这辈子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哦，好吧。王源心道你高兴就好，但觉得自己这样想很不人道，于是压下这心思，一看王俊凯，同样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顿觉好笑，又有点幸灾乐祸。

“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死心吧。”

“喜不喜欢、死不死心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女孩霸气十足地撂下一句，转身进了酒店。

半晌，王源回过神问：“放她一个没关系吧，小姑娘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你没发现我们被跟了一路么？”

“啊？”

“她姓余，她爹叫余卫琼。”

王源反应了三秒，情不自禁骂出声：“我操！”

总算明白过来，王俊凯为什么要找自己当假男友，事关这女孩来头不小，珠宝大王的独生女，是得悠着点对待了……不过王俊凯的态度也没有多小心翼翼。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居然有人经得住一夜暴富的诱惑，真了不起啊。这点心思太上脸了，王俊凯一眼看破。

“你想什么呢。”

“没啊。刚刚她表白的话让我想起你以前也这么……”

话到后面自动消了音，王源意识到不妥没接着往下说，可舌头能打住，动作却很难刹车。得意忘形的王源说着那话开头，用肩膀轻轻撞了下王俊凯的胳膊，怼完方知后悔，无颜面对王俊凯瞥来的微妙眼神，王源假装无事发生，加快脚步把人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