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谁还没点过去了

 

要说他被打到崩溃那就有失偏颇了，王源顶多是间歇性对自己近身枪法产生了怀疑，同时他清楚知道自身优势所在，而通过王俊凯一番开导，这些天表面如旧的主播在结束FPP四排训练之后，数据显示他深夜下播并没有立即关闭游戏，相反接着单排FPP长达3个小时，最近几天甚至选择FPP单人四排挑战hard模式，先不论结果如何，如此短时间内进行高强度游戏，铁人都要熬不住。密切关注揉一战绩的死忠粉表示非常担忧他的身体状况。

对此，他现实生活中的同学朋友最有发言权。

这阵子好友在课堂上睡觉的频率高到令人难以忽视，关系最为亲近的许延深有体会。在外教第三次飞来眼刀后，王源被推醒，从臂弯中抬头仍一脸睡眼惺忪。额发凌乱地岔开几条小道，神态不自知地懵懂天真。刚才似乎做了个梦，但是印象不深，只记得和王俊凯有关，让他具体描述出来未免强人所难。

“你还好吧。”许延瞅他几眼问。

“啊，还行。”

“有气无力的，要不干脆请假回去睡觉得了。”

“再请下去我这学期分都不够了。”

“可你不是快要比赛了。”

“对啊，怎么……”王源说到一半清醒过来，刹住了后半句。

“还对啊，到时候你会更加顾不来吧。”

王源语塞半晌，才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劝你还是现在决定吧，以后加上训练和比赛只会越来越忙不过来。”

这他当然知道，但王源不想就这么放弃学业。他现在才大一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如果走上职业选手这条路，势必将来无法兼顾太多别的东西。

啊啊啊，好烦人。

王源再次埋下脑袋，用额头轻轻磕着桌面，企图让自己晕过去。

烦心事太多了。比如职业比赛，比如学业生活，比如王俊凯。所以说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关了电脑还要逛论坛，这不自找苦吃吗？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和他是什么关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么耿耿于怀？要真那么在意，直接问不好？自个儿在这胡思乱想能得出什么结论？

这真的一点都不像他。从来没试过对什么人什么事这么在意过，归根结底还是为什么不睡觉半夜修仙！

“靠……”王源埋进双手，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目光充满了不确定和困惑。

王俊凯说过上任狙击手是受伤退役的，可去年参加比赛前他们还合影过。

穿着黑色队服的王俊凯姿态舒坦地坐在休息长椅上，扭过头去和背后站着的特爷说笑，十八岁的王俊凯模样和气质在男孩与男人之间过度，那脖颈线条柔韧而充满蓬勃的英气，便是坐在他身旁的人，那个传说中退役的狙击手男孩上身前倾手肘搁着膝盖，回头看他们队长和他人谈笑。

不知为何王源当时看到这个照片，心里五味杂陈。没看这图之前他以为对方到该退役的年纪了，不料居然和他们差不多大，侧脸和手看起来都很年轻。

从氛围来看，他们一伙人轻松自如。

接着下一张，王源看到了最介怀的最想忘掉的一幕。

王俊凯搭着那人的肩，定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合照。

男孩面目清秀，就是左耳戴着的耳钉让王源认出，他扭头去看王俊凯的那张合影里面同样有这玩意儿。那神态和王俊凯相似，均是张扬肆意，透着不可一世的自信。

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王俊凯还和很多人也合照了，包括别的战队成员，关键是往下有人提到他的游戏ID。

Zeitmhh

这字母排列格式何等眼熟啊，和王俊凯的Jutmka几乎如出一辙，十之八九当初两人建号一合计就出来这么个名字了。

王源一想起这ID就来火，无名火烧得脑壳疼，以至于见着王俊凯本人他神色依旧带着几分黯然。尽管他努力掩饰，效果依然不那么明显。

时值最后一节课，窗边的学生忽然爆出一阵低呼，皆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俊凯居然出现在多媒体大教室的走廊外，并且站了很久，像在等谁。

王源发现他人在外面才摸手机。

消息15分钟前就发来了。

王俊凯：等你下课。

……

…………

王源别开眼，扭头去看靠着围栏的王俊凯。今天的学长和上回游戏展穿着风格不太一样，不再那么成熟，反倒是更符合他实际年龄的休闲时尚，甚至对一个爱打游戏的职业选手来说有些潮过头了。但还是很好看，王源觉得这就是传说中的衣架子，穿什么都会吸人眼球。

但是那又怎样……不知为何这念头冒出来，王源突然之间卡壳了。

那又怎样，接着呢？

离下课还剩5分钟，对他却是万分煎熬的5分钟。总之他现在暂时不想看到王俊凯，但是人都在那里了，要怎么躲？只是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跑学校来，还在等他。

做好心理准备，王源拖拖拉拉地走出教室，王俊凯视线立即黏了上来，这让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王俊凯朝他走来，和他并肩下楼。

“学长有什么事吗？”

“朋友送我两张票，去看电影吧。”

“……”

“你等会儿有事？”

“没有。”

“那先去吃点东西，开场挺晚的。”

“为什么忽然要看电影……”王源走着停了下来，背包的肩带同时滑落。

王俊凯定定地打量他，半晌才意有所指道：“俗话说劳逸结合么，总不能一直绷着，比赛在即，适当放松是非常必要的。”

说罢，忽抬手将他另一边肩带也扯下，接过背包，两根带子并一起背上，推着男孩下楼途中不过瘾似的，手指极度不安分，捏他肩膀，心道他也太瘦了，上次见面还没那么明显的感觉，这回直接上手摸才有如此清晰的认知，王源真是太瘦了，一个念头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速度猛得王俊凯脚步微顿，继而歪着脑袋看学弟瘦削的脸和脖颈。

他说话时热气喷到对方耳侧：“怎么这么瘦啊，三餐有好好吃么？”

这完全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王源一愣，下意识侧目，接触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心脏霎时猛一下坠落，砰——仿佛98K一枪爆头的威力，即是这一愣神的冲击太强烈，令他一脚踩空差点发生灾难，幸好旁边有人把他拉住。

“嘿，看路。”王俊凯说着，手没挪开。

王源别过头，视线低垂，扭扭肩膀让他松手。肩上的温度消失，但还似留在皮肤。

有那么瞬间，他很困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这令人无所适从。他没试过对哪个同性的靠近如此紧张局促，也没试过对哪个男生心跳加速到想要按住胸膛，真怕它不听话自己蹦出来，怕到不敢与王俊凯对视。

可是等人拉开距离，他又开始怀念那份紧紧贴合的热度。

电影开场前，王俊凯装作不经意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王源表情诧异，自以为装得很到位，没想到对方还是看出来了。可要他说什么不开心，他解释不来，也不知怎么开口。

“你刚吃饭一脸没有食欲，我还以为不合你胃口。”

王源咬着可乐吸管，缓慢地眨眼道：“没啊，挺好吃的。”

“是太累了么？”

“有点。”

“没睡好？”

“差不多吧，有点失眠。”王源眼神闪躲，看着地板不想再说话了。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王俊凯正色道，“我不想你为了比赛搞垮自己的身体。”

“……”

“王源。”见他一脸心不在焉毫无搭话的意思，王俊凯拔高了声音喊他全名，见人吓了跳才缓下表情，接道，“我认真的，不希望你出事。”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

王源心想着歪过脑袋，语气不自觉变得古怪。

“学长，可以问个问题么？”

“嗯？”

“你之前说上一个狙击手受伤退役，你是怕我像他那样啊？”

王俊凯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这茬，一怔，眉头不禁蹙起，但神情变化又不那么明显，不似疑惑，倒更像是记起什么不好的事。这让他更加证实自己的猜测。

学长这是怕他步那人后尘。可是想通这点压根没让他放轻松，心头那颗大石又重了点。

“不会的。”王源声音很轻地回。

“我没和你开玩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啊，你查我战绩？”

“我是关心战队成员状况。”

“哦。”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电影开场了，两个人进入放映厅落座，一度无话，直至王源不胜连日疲惫，眼一闭睡着，脑袋被旁边的王俊凯扶过来，按在自己肩上。

电影故事里是个好天气，阳光璀璨。王俊凯察觉沉睡的男孩似有醒来趋势，便抬起左手虚虚盖在他的眼睛上方。过了一会儿，王俊凯心思已不在剧情，转而微微侧头，触及两扇又长又密的睫毛，手掌耐不住贴近的冲动，直到碰上眼睫才停下。手掌皮肤微凉，说不清和细软睫毛接触的感受，所以他动作难以察觉地轻扫，想要努力辨认和记住这阵触感。

良久，放映结束，厅内大亮，王源睁开眼，愣了愣才抬头。

……

还以为是做梦枕着王俊凯肩膀，没想到是真的……关键是学长为什么不叫他啊，啊啊，好丢脸怎么回事……王源借着揉眼掩饰尴尬和羞耻，忙站起，谁知道方才一路翘着腿，这会儿麻得丢失了知觉，没站稳，条件反射撑住座椅扶手。

再抬头，二人距离近到引人遐想。

王俊凯直直看着他，嘴唇微动，张开些许又没发出声音。

王源暗暗吸气，胸口的动静大得震天。

不合时宜的想法一闪而过。

这一枪的威力比98K有过之而无不及，是AWM，太恐怖了。

拜托谁先挪开目光吧。王源真怕自己在公开场合做出奇怪的事，至于是什么事，就在这一刻，困惑，在意，迷茫，烦恼也好，焦虑也罢，不过一只手拨开云雾将热腾腾却又令人心酸的真相捧到眼前。

是了，当时他便想。

——为什么站在王俊凯身边的不是我？

他怕是，喜欢上王俊凯了。

 

 

注：

1.FPP模式即第一人称，视野比TPP即第三人称模式要窄，游戏难度也就更大，正式比赛都会用FPP。

2.PUBG可选择单排solo，双排DUO，单人/双人/三人/四人四排，均有TPP和FPP模式。

3.Zeitmhh=贼他妈坏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