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下课铃响，监考老师开始收卷。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第三次月考圆满落幕，清一色学校制服的少年少女鱼贯走出校门归家，整个校园仿佛活了起来，喧闹声不绝。

王源走到门口的时候跟同学道别，等在一侧。

他在等王俊凯。

没有任何约定，只是他觉得该等学长一起回家，于是便这么做了。反正顺路，离得也很近。王源心想。他似乎忘记上一回同王俊凯学长一起坐地铁发生过什么尴尬的意外了。

插在裤兜里的掌心贴着手机，让他无可避免地走了神。

有些后悔昨晚鬼使神差写下自己的感受，原本还没那么明显，一旦记录下来仿佛一切都有了证据，成了真。可是他连原因都没找到啊。

王源倚在围墙上，侧身探头张望，不断从教学楼里出来的白色身影里，暂时没有王俊凯。

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呢？可是这样显得更加奇怪了，他们明明没有约好一起回家。说不定上一次也只是王俊凯兴之所至，而这回，他可能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耽误或者忘记了自己跟学弟同路。

如果学长比他早一步出校门呢？那他岂不是白等了。王源纠结着拿出手机，想了几秒拨通后第一句话要怎么说，难道要问学长你现在在哪里？或者是，学长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回家么？好像哪一个都很莫名其妙啊，明明只是普通的校友。尽管他们关系比较密切，但也没有亲密到需要连回家也一道吧。虽然他们俩家的小区隔着马路相对。

哎，话说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他平时可不是这么婆妈的人啊，王源皱起眉头，刚要按下拨打键，左边肩膀一沉。

“等我么？”王俊凯低沉的嗓音说，他瞄到王源手机屏幕上自己的名字，顺手就搂住他的脖颈，“走吧。”

王源嘴角弯起，随即扫到他身后的几个人，黄宇森和苏翰卓还有萧婉颜。

王俊凯扯着他走出几步才跟他们挥手道别，连脑袋都懒得回。王源回头看了眼，萧婉颜亦步亦趋跟在他们后面。

“学长。”王源小声好奇呼唤。

王俊凯微微侧头，看见他目光在后面，便解释了一下：“我妈请她回我家吃饭。”

“啊，这样哦。”

“我妈跟她妈是好朋友。”王俊凯又补充了一句。

“哦。”

王俊凯用眼角往下瞟，随即笑了笑：“干嘛，有女生跟着你不自在么？”

“没有啊。”王源耸耸肩，“她喜欢你吧。”

王俊凯没回答，赤裸的胳膊直接碰触王源细腻清凉的脖颈皮肤，忍不住假装调整姿势，暗暗蹭了好几下，那动作细微慢捻，触感却更加鲜明。

“她前几天加我，问我跟你关系是不是很好。嘿，对你很上心啊，连交际圈都要关爱一下。”王源说。

王俊凯瞅了他好几眼：“嗯，我会跟她说让她别烦你。”

“哎，没有啦。就打了个招呼，没有烦到我。”王源忙摆手解释。

萧婉颜追上来，走在王俊凯左边，说：“学长，你明天去宇森学长的生日会么？”

王源觉得她纯粹在问废话，人家那么铁的关系怎么可能不去？不过他没说话，只是侧过头偷笑。

“去啊。”王俊凯答得懒洋洋。

“那你礼物买好了么？”

“嗯。”

“啊，这样，我还想跟你一起去挑呢。”萧婉颜面带遗憾。

王源觉得这样特别尴尬，眼看地铁站近在眼前，想走快点脱离这种场面，但是王俊凯虽是与女孩对话，注意力却大部分放在他身上，他一动就被他收紧了手臂扯回自己身边。甚至比刚才的距离更加可怖，身体紧紧贴着。王源一惊，两腿踉跄着打架，王俊凯姿势别扭地拐了个小弯，右脚差点就踩到王源。已然跌入自己怀中的男孩抬眼瞥他，露出惊惶的眼神，眼角眉梢仿佛都勾起了怯意。

王俊凯心里一颤，不由抿抿唇。

他的唇形有些锋利，棱角分明，桃花眼却带着温情，此时看上去却像一汪深潭。

两人对视几秒，气氛莫名绷紧，四目相对电流滋啦啦地响。

下了站，刚好就来了地铁列车，三人上车。这个点是下班高峰期，每次回家都得站着，王源被王俊凯推着走到角落，还像上次那样从后护着他。王源站在窗前，玻璃上倒映着自己和身后被挡住大半只露了半张脸的王俊凯。萧婉颜站在王俊凯旁边，几乎没有可以支撑的东西，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不小心，好几次都撞到王俊凯身上。

王源撇撇嘴：“学长，萧同学站不稳了，你让她挽着你胳膊吧。”

他这话一出，几乎是拯救了女生。萧婉颜带着感激的笑望向他，王源目光却还盯着玻璃窗。

王俊凯一愣，没说话。萧婉颜自顾自抬手拉住了王俊凯的手，却被他低头警告地一瞪，吓得缩了回去。

“你可以拉我衣服。”

萧婉颜拉住他衬衫下摆。

王源回头看了眼，王俊凯忽然笑了笑改口：“算了，你拉我的手臂吧，免得待会摔了。”

王源心道，又不晃，怎么可能会摔。

到了下一站，王源被冲力带着往旁边晃了晃，王俊凯立刻伸手扶住他肩膀，一手还拉着吊环，胳膊上肌肉隆起，青筋突出。萧婉颜撞到他身上才站稳，见王俊凯注意力一点都不在自己这边，有些无奈。

新一批乘客上车，空间更挤了。王俊凯一手还搂着王源的肩膀，被一个没站稳的乘客插到了中间，好几个人被他带着差点摔倒，就那么几秒时间，王源被挤到更里面去了，王俊凯皱着眉伸手抓他的衣领，没碰到。车又开了，王源好不容易站稳，身边全是陌生人，王俊凯就在几米之外，中间堆着挤成一团的沙丁鱼。

他看见王俊凯扭过头去，料想是跟萧婉颜说话。王源咬唇，车内有些吵，没能听清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王俊凯会像平时跟他那样，和萧婉颜也耳语么？车里这么吵，不凑近点恐怕会听不清吧，耳语其实也很正常。王源找了个理由，转过头来没再看王俊凯那边。心里有点不乐意，有点不自在，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要记录自己的心情呢？他又想起自己在那个app写下的东西。能不能删了呢？删了会更好吧。不然留着太奇怪了。为什么要这么在意王俊凯呢？只是学长啊。为什么他靠过来要心跳这么快，连耳朵都发烫？只是学长啊。为什么跟他对视几秒都要记得这么牢？只是学长啊。

他刚刚还让萧婉颜挽自己的手。王源暗暗咬牙。明明知道那人喜欢自己，还放任对方与自己接触。

哦对了，他也是萧婉颜的学长。

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学长。

王源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被人从后圈住了肩膀。王俊凯成功挤了过来，额头覆着一层薄汗。王源惊讶地回头，对上那双桃花眼，心跳更快了。

“你……怎么？”

周围被波及的乘客甩了几个白眼，有一个打扮特别入时的女孩甚至骂骂咧咧，说王俊凯好好的干嘛要挤过来，那边还更宽敞。

王俊凯点头致歉：“不好意思，我弟身体不舒服，我得扶着他。”

他外表帅气，神情诚恳，博得了众人的好感。有个大妈特别热心肠地问，是不是感冒了，转季节免疫力特别容易下降，让他好好注意保暖，别一热就洗冷水澡。

王源偷偷看了几眼，王俊凯耐着性子点头称是的模样，抿着唇笑了笑。近日，他是洗过冷水澡，可没感冒。

王俊凯应付完热情的大妈，回过头见王源眼神发亮地盯着自己，忍不住用圈着他肩膀的手捏他脸。

“看什么，哥帅吧。”

“还行，没我帅。”王源得意地偏偏头躲开他的手。

王俊凯哼笑。

“你就这么撇下人家女孩子啊。”

“她那边有个扶手。”

王源脑袋歪着搁在他手臂上，眼角斜飞：“我又不是女孩子，你挤过来干嘛。”

王俊凯闻言忽然笑了笑，有点心照不宣的意味。

王源觉得好像内心戏全被他看光了，忙站直了腰，对方却有恃无恐地贴上他的后背，甚至整个身体都压过来。青春期正成长的蓬勃的肉体，散发着热气，隔着薄薄的白色衬衫，体温交缠。王源降低身体重心，咬着下唇刻意忽略王俊凯正与自己紧紧相贴的事实，可是好难啊啊啊。学长怎么能这么烫，他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啊啊啊。

王源快要崩溃了，王俊凯身体好热，而且他感觉到自己的背部好像有些汗湿，估计是一半是因为车内人太多，一半是紧张的。

这感觉，令他尴尬又兴奋。

鼻息变得有些粗重滚烫，王源往前挪了一小步，也只能是一小步，尽管于事无补，王俊凯还是贴着他后背站得很安稳。

“你心跳好快。”王俊凯调笑。

“……”王源无语。

“不习惯跟人贴这么近么？”

“学长往后退点吧。”

“都是人啊，我动不了。”王俊凯压着嗓子说，下身倒是往后拉开一点距离，免得又在公共场合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好吧，动不了就这么着吧。虽然他有些难受，但是还能忍。

好不容易熬到列车进站，王源又被王俊凯拉住了手腕，他懵了一下，被扯着下车。王俊凯低声凑到他耳边说，明天下午一点在你家小区门口见。

连回答的时间都没给他，王俊凯转身就走了。

王源站在马路边，被风吹了吹，那阵属于王俊凯的温度好像还残留在他身上，热热湿湿的。